一份特別的禮物 316鄭友沁

 一份特別的禮物  316鄭友沁

    那一天的夜晚，是悲傷的。父親來到我的床邊，彎下腰來輕啄我的臉頰，粗硬的鬍渣抵著，更扎得我隱忍的淚水泉湧現……，只記得當時我感覺自己的世界分崩離析，殘留的安慰就只剩那低沉厚實的嗓音。

    父親，這名詞在我兒時印象中似乎十分空泛。在幼兒園，看見別的小孩能騎乘於父親的肩頭上，我感到既羨又妒。我清楚地了解，爸爸身處異地，在外工作是件十分辛苦的事，但在我小小年紀、懵懂的心裡，始終渴望著一個能撒嬌的爸爸。每年只要到了爸爸歸巢的時刻，我興奮不已，到機場接機總是喜淚交織……，我愛父親，愛他宏亮笑聲所象徵的大剌剌情懷，愛他能逗我嚴肅母親呵呵笑的魔力，愛他把溫暖散播給遇見的任何人的能力，我景仰他。直到那一次，我和父親的關係冷卻到冰點；直到那一次，我們給彼此捅下了難以癒合的傷痕。

    二○○九年八月，家中牆上的月曆畫滿了好幾個赤紅色的叉。那幾天我心情特別的好，倒數著父親返家的日子。每日我都雀躍地盼望時間緩徐的腳步能推移得快些；每日多記一個叉，我的心就跳動得更起勁……，我興奮之情難以言喻。那一天，我特別穿上了最美麗的衣裳，然而家中刺耳的電話聲相招來厄運般地響起。我接起來，聽見父親愧疚的渾圓嗓音，我愣了。他說因為急著接見客戶，而不能如期回家。我感覺一股椎心的失落刺進心頭，伴隨著令人戰慄的憤怒竄上背脊，直衝腦門。毫不猶豫地我透過電話線對遠洋的父親又吼又叫，淚水扎著眼睛，我感到疼痛。我怨父親的不守承諾；我怨他一貫不在乎的隨意態度；我怨他為什麼不能像其他父親，每晚陪自己的孩子們玩耍，或只是單純地守護在他們身邊；我怨自己跟父親之間永不能填補的疏離感……，在那一剎那，好多的怨浮上心頭，使我無法不一吐為快，儘管我知道那會對父親造成多大的痛楚。

    最終，父親還是回來了。就像蜻蜓點水般地來了又走，我不禁想：對父親來說，家是否就只是一間提供中途休憩的客棧？離開前的那一晚，我輾轉不成眠，淚水積聚在眼眶卻又倔強地不敢出閘。直到父親來到了我的床邊，輕啄我的臉頰，對我說：「對不起，女兒。我愛你。」那一刻，我的淚水決堤，攬著父親粗壯的臂膀，我吐出了多年來一直想說出的話：「我也愛你。」

    對我來說，那句話帶給我慰藉及難以衡量的愛；對我來說，也許那就是一份上蒼所賜與的最特別的禮物。

【老師評語】文字深刻，能刻畫出當時情景。內容起伏有致，能表現題材。詞句優美，頗能彰顯親情。